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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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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鄧布利多的聲音,她驚坐起來,看到他泛著綠光的臉正從螢螢火焰中窺伺。她在哪?她倚在斯內普肩上癡夢垂涎已經多久了?

“早上好,西弗勒斯,赫敏”,他嚴肅地說,“西弗勒斯,我建議你立即把赫敏送回她的房間。家養小精靈正慌亂於不知把她的聖誕節禮物送到何處。”

聖誕節?哦,天啊。她在這睡了一晚上?

斯內普閃了下眼睛故作鎮定,“當然,阿不思。就這些?”

“是的”,校長說,“就這些。還有,聖誕快樂。”他消失在火焰裏。

“對不起,斯內普教授。我不是故意要——”他不在意地揮揮手,“不是故意什麽?成為城堡裏唯一對我的安危顯露出一點點關心的人?不必在心。原諒你了。”

她默默站起,不知如何作答。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斯內普,她真想在他突然開始譏諷她之前溜走。

她疊好毯子,把它放在長沙發上,又收拾起她的書包。“我什麽時候再來?”她問。

“再來?”

“來上課啊?”斯內普搖著頭說:“今天是聖誕節,格蘭傑小姐。”

她點點頭,感到一種奇怪的失落。走向壁爐,她突然息步回頭,“聖誕節快樂,斯內普教授。

”“你也是。”他依然面無表情,但語調裏卻沒有諷意。

她踏入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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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到大廳吃早餐時沒有看他,只是在坐到葛萊芬多的餐桌旁時向校長簡單點了點頭。她獨自一人吃著,整個假期一直是這樣,他卻依舊沒有任何歡悅神態。雖然餐桌已經大大縮減了尺寸,她坐在那裏還是顯得很微小。

除了匆匆一句“早上好”,鄧布利多用早餐時沒有再對他說一句話。斯內普和其他教職員交換了節日客套詞之後也安靜地吃起早餐。他對這矯作的節日盛宴沒有一絲好感。他寧願在自己房間裏用餐,但是想到今天最好還是不要再惹怒校長。

他草草吃完,向同事互道聖誕快樂之後飛快逃離大廳,登上通向天文塔的高階。厚厚的雪衣一夜之間悄然覆上大地,他希冀俯瞰著地面,沒有學生,沒有他們的殘留物。他喜歡白雪披拂下顯得幽遠而寧靜的學校。這讓他感到安全,太少東西可以讓他有如此感受。

他裹緊了身上的大衣,邁上塔頂。空氣苦澀中帶著冰冷,卻凈化心靈。不管他經受著什麽,他總是在冬日的刺骨涼風中感到魂靈得以沖刷而獲以新生。禁林看起來冰雪晶瑩,他突然覺得這是今晚多麽美妙而特別的變形術。一切都看起來不同。海格平日裏那間破爛的棚屋現在像座靈秀的山丘,黑湖也因皓白的冰層和雪花而散發魅影。他靠在城垛上深深呼吸,感到涼風切入他的喉嚨而咬嚙他的心肺。雖然看著這世界渙然如洗讓他欣慰的部分原因是,他是唯一見證這份絕美的一只孤魂,他還是隱約地希望格蘭傑小姐在身邊,想念著她不可忍受的嘮嘮叨叨,卻可以把今天變得真像假日一樣美好。

就像他的思緒將她召喚來一樣,他看到她在地面上穿行,化作茫茫無盡雪地上的一點明麗。她在袍子外套上了一件厚厚的大衣,圍系著她學院顏色的圍巾,她的頭發在風的吹拂下像極了一抹栗色的雲。他輕輕地笑了,這讓他想起打人柳。他開始有些後悔沒有接受她要繼續來上課的建議。他今天不想去批改論文,也不想為醫院配制那些冗雜的魔藥。多年來,他並沒有家人一起慶祝節日,沒有禮物去交換,沒有除了霍格沃茨盛宴之外的節日聚餐,而他恰好也奇怪地希望在這一天與世隔絕。

今天給她上課或許會多少帶來些節日的感覺。

她走向湖邊,用魔法在雪裏幻化了一個洞。慢慢地,一條長椅出現在幾分鐘前只是白茫茫雪地裏一個輕微凸起處。他看著她坐下,顯然很滿意在那裏坐看雪花飄撫過已然凝結成冰的湖面。不願再多想就下定決心,他轉身離開城垛,走回他的房間。一走進房間,他就大步穿過客廳,飛快地搜尋著他想要的那本書。他有一種不尋常的急切願望,如果不是因為想念她,那就是因為現在正是給她上一堂可食用植物和真菌課程的絕佳時機。這樣的天氣沒人會在外面游蕩,他可以不用冒著引來別人驚奇的風險給她上一堂室外實踐課。他抓起尋找的那本書,疾奔向外。

光線十分刺眼,反射著地上的雪光。他停下腳步,瞇著眼睛搜尋那一抹熟悉的色彩。在那。她還坐在長椅上,不顧冷風習習。又一次,他驚覺她看起來這麽微小,在這廣袤而無情的雪境中不過是明亮而渺小的一星斑點。他在雪裏艱難邁著步子,走近她。“格蘭傑小姐”,他說,把她拉出了思緒。

她猛一擡頭,看到是他,笑了笑。“斯內普教授。我只是出來享受這天氣。”他哼了一聲,“你沒在這椅子上凍僵還真是幸運。你穿得合適嗎?”

“什麽?”

“你冷嗎?”

“不,先生。我施了溫暖咒。我……我喜歡看雪。世界仿佛煥然一新,全新。”他簡單點點頭。

“不知道你知否有興趣上一堂關於可食野生植物的課。當然,是在你欣賞完凍結的水滴之後。”

她給了他一個持久而似乎有些被逗樂了的假嗔註視。最後,她從長椅上站起來,“當然,先生。”

“很好。來。”他艱難地在通向禁林的雪道上跋涉,格蘭傑小姐跟在身後。

走到叢林裏,地面因為樹頂的遮蓋只是薄雪一層,他用魔杖清理出來一片灌木叢。“你看到什麽?”

“山毛櫸,腐葉,融雪,蘑菇。”

他不屑地看著她說,“請說說都有什麽用?”

“好吧,山毛櫸有時用來做魔杖,雖然不常見。還有蘑菇,我猜?雖然我不知道哪些可以安全食用。”

“在山毛櫸下通常可以找到大量可食用的蘑菇,如果一個人發現自己急需食物。這裏”他說著,指向一個橙色尖頭、帶藍色粗紋的蘑菇,“是一個雞油菌。可食用而且味道不錯。你還能找到嗎?”

“這個”,她說著,指出一個他剛才示意的蘑菇。

“如果你吃了那個,格蘭傑小姐,你會在一小時內中劇毒的。”他用腳將那只蘑菇推倒。“這是空心燈籠菇。註意它細致的紋絲,不像剛才那朵是粗紋。”

她彎下身子斜目看了看那朵蘑菇。“我知道了。”

“記住它。”他說。她點點頭,看起來好像很希望她帶著些羊皮紙。

“如果你有朝一日只能以蘑菇為食,格蘭傑小姐,你很有可能不會把筆記帶在身邊。你必須把這些東西記在腦子裏。”他掃開了更多一點雪。

“這個”,他說著指向一朵褶皺而帶孔的蘑菇。“是莫雷菇,也可以在山毛櫸上找到。也可以吃,但是同樣地,小心不要和假莫雷混淆。”他用魔杖縱切開那朵蘑菇,給她看莫雷菇的空心莖。“假莫雷菇則填充著棉質。吃了它是致命的。”

“斯內普教授?”她問,表情就好像他正在講解配制活地獄湯劑的步驟一樣嚴肅而認真。

“什麽?”

“這是不是——我是說,鄧布利多也把這些加入我的學習課程?”

“你是不是在問我願意選擇把聖誕假日浪費於在雪地裏找蘑菇?”(某人實在太嘴硬……)她怒視他,但是語調很冷靜嚴肅,“我只是問你是不是認為我將來會有在灌木叢裏覓食的時候?”

“你應該非常了解我對校長關於你的計劃一無所知。”“我沒有問你知不知道。我只是問你怎麽想。”

“他讓我不要想。雙盲,格蘭傑小姐。”

她註視著他好久好久,長得讓他很想避開她的目光,卻始終沒有。

“我也不希望威脅到您或我自己。但是對我們兩人來說做著這一切卻不明其目的無不是一種侮辱。”

“這更加說明了這些課程的重要。”他簡短回答,卻在那一刻有些恨自己。一切都很明顯:偽裝術,大腦封閉術,防衛咒,野生食物和巫醫學。她會逃亡。可是,他不會——也不能——告訴她,不能安慰她。他只能教她。她點點頭,清開一大片雪地讓他們坐下。他慢慢低下身子,擔心著寒意會侵透他的關節,可是卻安慰地發現,她給冰凍的地面施了柔軟咒和溫暖咒,坐上去很舒服。他盤起雙腿,翻開書本。

“這裏有英國常見的蘑菇列表”,他說,“我選擇了山毛櫸,不僅因為正好眼下可以學習,也是因為他們很常見,也因為我不期望你可以把整本書記在腦海裏,我認為你專註於一種類型更好。”

格蘭傑小姐把書拉到她的腿上,彎腰去讀。她的眼睛前前後後地掃視著書本。“蘑菇飛來!”他說。當兩人被飛來的蘑菇陣打到的時候,他幾乎要笑起來,她則真的大笑起來,那笑聲就像寒風裏搖曳的風鈴一般。

他看著她拾起一朵明橙色的蘑菇,檢查了一下說,“空心燈籠菇”,她說著把它放在一邊。

“記住它,格蘭傑小姐。你不想讓你那蠢笨的同伴們誤吃了它吧。”她向他射過一個尖銳的眼神,隨即一笑,用魔杖將它一抹而去,他點點頭。她又挑了一朵微微泛紫的凸帽蘑菇,翻著書本查對。

“木質假面狀口蘑?”她問。“確實。可以用於烹飪,也可直接食用。有人很喜歡它們。”

她把它放到覆在雙腿上的長袍褶皺裏,揀出所有與之相似的,仔細檢查之後,將它們累成一小堆。

她不知疲倦地做著,拿起一個又一個蘑菇,與書對照之後,將其消去或是加在袍子上漸長的小丘上。他看著她,不時地確認她的鑒定,或對烹飪和風味加以評價。她眉頭緊蹙,頭發也狂亂地散在臉龐上。好幾次她都停下手來將其束起在頸後,然而又絲縷漸散,以至最終全部被風吹散開來,仿佛在她頭上歡愉舞動,她卻困惱地壓住它們。她的雙頰和鼻尖因飛舞的雪花掠擦而淡淡粉紅。他覺得這是她最動人的模樣。她從不抱怨課程的內容也不追問他們需要持續上課多久。她只是滿腔熱忱地開始工作,堅定地完成面前的課程。

當圍繞漂浮在她身邊的蘑菇識別殆盡的時候,放在她腿上的蘑菇小山恐怕也到了足夠餵飽三個饑餓少年的分量,他示意她停下。

“做得很好。”他說著伸出手來停在一只剩下的蘑菇上,“這個,很明顯,是捕蠅菌,小人書裏的角色。很容易辨認也是劇毒。除去它。”她照做了,轉身向他時,一縷發絲輕撫過他的唇。

“課程下一個步驟,在辨出可食部分後,自然是——”

“吃一個看看。”

“很對。”她在蘑菇堆裏撥弄一番,選了一朵莫雷菇,用魔杖從頂拉至底部後,檢查了它的空心莖。“沒有棉質”,她說,“絲紋也沒什麽問題。應該可以。”她切了一小塊放到嘴邊。他忽的一緊張。

“不。”斯內普說,她差點兒沒掉了蘑菇。

“什麽?你已經確認我是對的!這是莫雷。”

“讓我來。”他伸手要拿,而她使勁搖著頭。

“不,你的生命遠比我的寶貴,教授。讓我吃。”“那麽誰也別吃。”他語氣堅定。“你怎麽了?你自己說的,這是課程的一部分!如果不讓我嘗嘗看,那麽教我找尋食物的意義是什麽?我相信自己的判斷,教授。我來吃。”

“如果你相信自己的判斷,那麽你就不該擔心我會——”

“不——你看,你……”她認真地註視著他,似乎擔心他會立即打斷她的話,“你已經因為我背負了足夠多的風險。”

他僵在那裏,記起昨晚她註視自己的樣子。她的眼眸是如此完全徹底地檢查自己是否受傷。想起她的凝視久久停留在他的面龐,估量著他的表情,他很確定,她不僅僅在檢查是否有流血,也擔心是否有疼痛。之後,她松軟無力地倒回到沙發上,釋然寬慰的情緒是如此明顯。

“我們一起吃。”他說。奇怪的念頭拂過他的腦際——來自麻瓜詩人莎士比亞,他們二人一起消逝在白雪皚皚中,正如同癡迷不悔的羅密歐和朱麗葉。他覺得那畫面竟是如此淒然而唯美。

她點點頭,又切下一塊與她自己那塊大小同等的蘑菇遞給他。他咀嚼後吞下,在她同樣吃下蘑菇時,眼睛卻一刻沒有離開她的面容。

“現在幹什麽?”她問。

“現在等待。”

他們靜靜地坐著,看著雪花從樹頂滑落。些許冬鳥在枝椏間翻躍。她向後倚身,靠在手腕上。“你通常都怎麽度過假期?”她問。

“什麽?”

“你怎麽度過假期——在你不需要教無可忍受的葛萊芬多如何在野外生存的時候?”他即刻投向她一個眼神,知道她在揶揄自己。無禮的黃毛丫頭。他微微笑著向她搖搖頭,“我通常做一些諸如批改學生論文之類的更有趣的事。”聽他說完,她露齒一笑。“你總是待在這?”

“我不喜歡自己做飯。”他簡單回答。

他們又陷入沈默,時而夾雜著雪壓枝頭的嘎吱作響,伴著幽靜深林裏小動物的窸窣腳步。日頭高起,他們並坐的那塊林地卻是樹蔭庇佑。

“你呢?”他突然問道。

“我在倫敦外邊長大”,她說,“我的父母都是牙醫。那是麻瓜的牙齒治療師。”

“我父親是麻瓜”,斯內普平靜地說,“我知道牙醫是什麽。”

“哦!我一直不知道。”她回答,“我的父母在假期時就關閉幾天診所。我們只是做一些傳統的慶祝,準備豐盛的食物,禮物之類的。”

他一時裏有些同情她,在聖誕節卻遠離家人,不是享受著媽媽為她準備的節日美餐,卻是在雪裏吃蘑菇。“我覺得很想家”,她突然說,“但是我很享受這暫時的空隙。回到一個完全沒有魔法的世界總是讓人覺得怪怪的。”

“確實。”他說,“很多麻瓜出生都困擾於這個問題。”

“是嗎?我總是在離開霍格沃茨之後不知道該做什麽。”

“很多人偏好其中的一個世界,並選擇之一。就像你說的,生活在二者之間很難。”他沒有指出這是戰爭時期,一旦食死徒掌權,極大的可能是她幾乎沒什麽選擇:不論是放棄魔法隱居自保,還是選擇戰鬥生死度外。他也沒有指出她的選擇在她嫁給他的那天晚上就已然決定。

“可是,你就是在二者間長大的。”她說,並未註意他的出神。

“是”,他簡短回答,“我偏愛魔法。”

“我想我也是。”

他並不驚訝於她這樣的回答。他幾乎沒有見過第二個像她這樣極具魔法天賦的麻瓜出生。不光是她的天賦,還有她和波特之間堅固的友誼,在這場久先於她知曉魔法甚至她的出生前就爆發的魔法界戰爭中占有突出地位。“我想我們現在可以安全認為我們不會死於蘑菇劇毒了。”他說著從地上站起來,不願再討論他的成長故事。他伸過手要幫她站起來,她接過他的手。隨著她的起身,大堆的蘑菇從她袍子上滑落。就在她彎身彈掃大衣的時候,一陣狂風穿過樹叢,將她的頭發束結全部吹散。烈風狂吹,幾欲迷眼。她松開他的手,雙手拂拭著吹到臉頰的狂亂發絲,他略帶好笑地看著她與頭發廝戰。他突地發現自己對眼前這個傻傻而無可忍受的女孩的喜愛;這個可愛的,無以忍受的女孩;他勇敢的葛萊芬多女孩……他伸出雙手將她的頭發拉到她耳後,然後將她的下巴捧在雙手掌心裏,彎身,吻她。

她的唇很冰冷,他的舌尖搜尋著她口中更溫暖的深處。她雙手開始滑入他的大衣,近身向他,雙臂環上他的肩,他們越吻越深,她讓自己更加堅定地陷入他的緊擁中。他聽到急速持續的風聲,也或者那是他耳中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就好像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突然覺醒一樣。

我到底在做什麽?他忽然放開她,急退了一步。“對不起,格蘭傑小姐。這十分不應該。”

“不應該?“她小聲地說。

“我——原諒我。”他把書塞進她手裏,“收好它。”

她接過書,註視他的眼裏依然充滿困惑。他從她身邊擦肩而過,離開林子走向城堡。“斯內普教授!”

他聽到她的呼喚飄散在風裏,卻沒有回頭。他剛才在想什麽?吻一個學生?不是學生——是你的妻子!他紛亂的思緒為自己辯護著。你的妻子。心頭又再次浮上茫茫雪地裏她微小的孑然身影。

那女孩要成為他的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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